原来我走后的第二天,她就上班了。当时她来店里玩,刚好有个老客户唐哥过来,包间满着,她就陪着唐哥在吧台喝了几杯。没想到两人还挺投缘,临走的时候,唐哥大手一挥给了她五百块。张小月不收,但是陈哥没管那套,把钱放在吧台就走了。张小月这算是被动出道了。第三天晚上,傻熊带着几个朋友过来喝酒,喊张小月一起,不知道是不是几个人有预谋,把她给喝趴了,傻熊说送她回家,最后估计送到宾馆里去了。第四天晚上再来的时候,张小月就把头发给弄成这样,并且打算常驻酒吧。老谢怕我回来着火,一直劝她冷静,结果张小月说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
如果当时我在酒吧,至少会阻止张小月下场陪酒,就算她喝多了不省人事,也轮不到傻熊送她回家。我沮丧地摇了摇头,这事的确因我而起,想把她捞出来,只有一个办法,但是我现在所有的心思都在秦宁身上,不可能跟张小月再有什么瓜葛。我感觉脑子里一团乱麻。
酒吧里又来了新成员,圆圆不愧是情商高,对张小月照顾有加。秦宁看到张小月上班之后,心里也充满着不解,但她也是个聪明姑娘,不去问各种缘由,跟张小月相处的也算不错。张小月似乎早就忘了那天晚上差点给我一巴掌。第二天再来上班的时候,也把奇形怪状的手链摘了下来,看来还是不适应那种风格。我们之间的关系看上去跟平时没什么区别,在包间上班的时候,她还经常替秦宁挡酒,似乎是把秦宁当成亲人一般,我知道,善待秦宁就是她对我最后的一点善意了。
于是这间酒吧里几乎每天晚上都会出现这样的场景:我坐在吧台,我爱的人和曾经爱我的人都在包间里陪着别的男人推杯换盏,每天都要应付油腻男人的咸猪手。这种感受我相信世界上没几个人体会过。
秦宁在单独跟我相处的时候,我总能感觉到她的卑微,无论我怎么暗示,怎么引诱,她都不承认也不愿接受我们是情侣的实事。在她眼里,我们更像是因为某种原因不得不在一起的性伴侣而已。我们每次做爱之后,我累了就面对她躺下小睡一会。她总会用手轻轻抚摸我的眼睛,我的鼻子,我的嘴唇。不管是在兴头上还是在平时玩闹的时候,不管我是嬉皮笑脸还是一本正经对她说我爱你的时候,她总是会说:“不要爱我,别忘了我就行了。”
岁月静好的日子过得总是特别快,意外来临之前也不会跟谁打招呼。冬天的某个晚上,潘飞带着几个朋友来了。我给老谢介绍的时候,特地提醒他,是旺哥的老朋友,飞哥。老谢跟我的默契不是盖的,马上就明白我的意思,让我一个人看着吧台,他带着秦宁他们进包间好好陪飞哥喝几杯。我明白老谢的用意,有外人在,他们是不敢玩毒品的,老谢知道我酒量不好,也没法替几个陪酒妹子挡酒,所以亲自进去陪潘飞这拨人喝酒。这一招既不得罪人,还尽量避免了出问题。如果警察在酒吧里发现有人吸毒,整个酒吧关门是小事,负责人进局子拘几天是毫无悬念的。趁着往房间里送酒水的功夫,我悄声嘱咐几个妹子,来的这几个人不简单,能少喝就少喝,他们给的烟坚决不能抽。接着我给旺哥打了个电话。旺哥一听潘飞来了,就嘱咐我让老谢进去跟他们一起喝。还没等我说话,旺哥就挂断了电话。
我们还是低估了潘飞这群人,老谢没喝几杯就被打发了出来,接着要了十几个红茶,一大把吸管。借着给他们送饮料的功夫,我进了包间,发现几个妹子坐在一边,潘飞几个人坐在对面。我挨个看着妹子们,她们也迷惑地看着我。收拾桌子的时候,我看到了五毛钱硬币大小的几个袋子随意放在干果篮子里,袋子里装着透明碎片,应该就是冰毒。我装作不知情当垃圾收了出来。
果然没过几分钟,包间里出来一个黑瘦的小子径直向我走来:“老板,我东西给我。”
我一脸迷茫:“什么东西?你丢东西了?”
他脸色开始发横:“你晓得起,东西搞丢了你赔不起的。”
我把手机拿在手里,装作在玩什么东西,然后悄悄打开了录音功能:“这位哥佬倌,你说你丢了啥子,我可以给你找,你上来就问我东西,我怎么晓得你丢的是啥子嘛?”
他声音越来越大,手重重拍在吧台上:“袋袋装起的东西,你搞哪儿去了!”
老谢看事不好,抓了个酒瓶子站在了黑瘦小子的背后。我们说话的声音盖过了音乐的声音,包间里应该听到我们的对话了,但是没人出来。
我继续一脸无辜:“飞哥是我们老客人,你是他朋友,也就是我朋友。如果你不信我,那我跟飞哥说。”
潘飞果然被我逼了出来,包间门一打开,老谢马上顺势拿了开瓶器打开了手中的酒,倒了一杯笑嘻嘻地递给了潘飞。潘飞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把空杯放在我面前:“老弟,我跟阿旺是朋友你晓得的。不该你碰的东西你不要碰。对大家都有好处。”
我拿过手边另一个酒杯,顺便把面前的空杯倒满,我们又干一杯,抹了抹嘴边的残酒,我把盛着冰毒的干果篮放到潘飞面前:“飞哥,我是旺哥弟弟,你也是他兄弟伙,大家都是一家人。你在这里耍这些,我跟旺哥都罩不住。”我指了指他身后的妹子们,“我们还要吃饭的。”
潘飞没拿那些东西,看我的眼神有点不耐烦。没等他说话,我又给倒了两杯酒,碰杯之后再次一饮而尽。
“这样吧,我也是替旺哥看店,也就是个跑腿的小弟。我给他打个电话,你们两个商量一下。”说完就拿起了吧台的公用手机拨给了旺哥。
电话拨通之后,潘飞拿着手机走出了门。过了几分钟,他像换了个人一样,满脸堆笑地把手机递给了我:“兄弟,刚才我说话有点不好听,你莫往心头去哈。”然后对着自己身后的兄弟说,“我们去城里面开个房间耍嘛,要不要得?”背后的几个人点头称好。
没等我说话,老谢的电话响了,他点头应承了几句,走到潘飞和吧台之间:“旺哥说了,今晚招待不周,所有酒水和妹子的服务费都算他的。”
潘飞点了点头:“妹子的小费还是要给。”说完拿出手包点了两千块放在吧台,“那我改天再来耍。”
我点头指了指冰毒袋子:“只要不耍这些,欢迎你天天来耍!”
他哈哈笑笑,回头又跟自己的兄弟伙说道:“这几个美女你们要不要带起走喃?”
我脑袋嗡的一声,接着转头看向了秦宁,秦宁也猛地抬头看向我,眼里是不安和惊恐。也就是几秒钟的时间,我下意识地看着离秦宁不远的张小月,在她眼里写满了失望。因为在这种情况下,我最担心的人不是她,而是秦宁。
老谢端着酒杯,拉着潘飞坐在了吧台前面:“飞哥,我们这边小妹不出门的,都是学生娃,没见过世面,怕照顾不好各位大哥。”说完拿起吧台上的两千块钱,塞到潘飞手里,“旺哥说他请,我们也不敢收你的钱,时间还早,不然咱们再进去继续喝,好吧?”
潘飞有点嫌恶地拿开老谢的手,不动声色的收起了钱,喝完了杯中残酒,拿起桌上的几小包冰毒,带着众人扬长而去。
看着这群瘟神走出酒吧,我们不约而同长舒一口气。我走出吧台,站到妹子们对面,看着她们煞白的脸,尴尬地笑了笑:“没事了。估计他们也不会再来了。”
圆圆像瘫了一样走到我面前,蹭地一下跳到了我的身上:“可吓死我了!啊啊啊啊啊!”一边说一边用手用力拍我的背,我毫无防备,差点坐到地下,一边安抚她,一边用余光看着秦宁,她抿嘴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便宜你个色鬼了!”在我抱着圆圆的时候,张小月把手伸到我的面前:“他们掉了一包在沙发上。”
我看着她手里的那一小包冰毒,觉得直接扔垃圾桶不太靠谱:“你把它冲厕所里去吧。”张小月点了点头,走进了卫生间。
经过了那晚的小波折,日子又变得平淡如水。除了我之外大家似乎都回到了正轨。因为我总觉得秦宁有时候欲言又止,像是有事瞒着我。而且她对我的谨小慎微到了病态的程度。有次我只不过说了一句洗澡的水有点凉,她就激动的不行,一直担心我会不会着凉,并且埋怨自己没把热水器的水温调整好。我觉得很奇怪,很没必要,就告诉她不必这样,我们是情侣,你不是我的仆人。她完全没听进去。我一直纠结该如何解开她的心结,怎样才能让她知道我跟她,她跟这世界上的所有人没有贵贱之分,没有什么不同。就是不知道如何开口才能让她没感觉到我在意她的身份和工作。老谢看我经常发呆,还以为我在纠结秦宁的身份,于是有一天他神秘兮兮地开导我:“看过电影吗?”
我:“废话。”
他:“你看那些演员,有时候是警察,有时候又是古惑仔。”
我:“那都是角色,还用你说?”
他:“对啊,那都是角色。演员明星也是人,演戏只是工作,回到家里也得打嗝拉屎放臭屁。”
我:“你想说什么?”
他:“秦宁也是在演戏。”
是的,在我怀里的她才是真的她。酒吧里陪酒的,只是她的角色。尽管我早就不在乎她是什么人,她在做什么事,我知道她为了我拒绝过某个工商局领导的包养。那领导斯斯文文,是我们酒吧的金主和常客。
秦宁经常接到妈妈打来的电话,她总是背着我接听。我知道她的爸爸需要钱,而她不想让我产生压力,接完电话之后,她总能准确地想起跟我聊天暂停的地方,也能准确地重新开始手头在做的事。在我的眼里,她无比细致,从心理到行为都在照顾我的感受,这种细致甚至让我有点不安。我曾经想过跟她分手,不用在我身边谨小慎微,她可以尽全力多赚点钱,去维持她爸爸的生命。可人总是自私的。我舍不得她离开我。我经常怀念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时候我没觉得她有多么美丽,多么吸引我。哪怕是她第一天上班的那天晚上,我们有了超越友情的亲密接触,我也不认为那是感情催化下的举动。可是我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对她着了迷,到最后着了魔。
张小月跟傻熊的恋情从公开到结束没超过十天。我还没来得及做出友情级别的安慰时,全益飞又走进了她的家,上了她的床。有次在吧台里只有我一个人,她突然对我说:“一个月了,才用了三个避孕套。”我看她醉醺醺的样子,实在不想接她的话头。“戴着实在是不舒服。”她一边对着酒柜里面的镜子整理头发,一边像是自言自语,“毓婷是不是挺伤身体的?我听玲玲说妈富隆对身体的伤害没那么大。”我没法再装作没听见,可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整理完头发,转身面对我,“好看吗?”没等我回答,她转身就走了:“你什么时候正眼看过我?”
成都的年轻人有着独特的庆祝圣诞的方式,那就是大家都挤到春熙路和天府广场,用充气锤互敲。从2007年开始,政府已经发文提倡别再这样过圣诞了。但是人们还是喜欢聚集到西南最繁华的商业区。因此2008年的圣诞节,我们的酒吧只有自己人。我跟老谢临时决定,没人来玩我们就自己玩。于是去卖卤味烧烤,订了一个大蛋糕。记得那天趁着大家忙前忙后的功夫,我还在照片墙里做了点小文章,等时机成熟,我要在所有人面前,给秦宁一个惊喜。可惜世事无常,我准备的小惊喜,差点胎死腹中,几年之后才发挥作用。酒吧门一关,在大厅里拼了一个大桌子。那天晚上大家玩得很嗨,又唱又跳,秦宁似乎比谁都开心,不住地抱抱玲玲又抱着圆圆和张小月,然后又拉着老谢不放手。当然最后她是要回到我怀里来的。张小月也嗨的不行,不住地跟老谢干杯,最后俩人打赌对瓶吹。一阵觥筹交错下来,秦宁抱着老谢看向了我跟秦宁这边,我假装看不到,一直在逗玲玲和圆圆。
气氛越来越高涨,似乎维系我们的不再是某个酒吧,也不再是雇佣关系,而是浓厚的友情亲情甚至是错综复杂的爱情。张小月看秦宁不会划拳,于是就提议大家玩真心话大冒险。结果几轮大冒险下来,张小月的上身只剩下了内衣。老谢的脖子上挂着玲玲的丝袜,我的脸上是圆圆印的鲜红的唇印。秦宁一直选择真心话,她可能是太怕丑了。
游戏的双方又到了张小月跟秦宁身上。
“宁宁,又是真心话对吧?”张小月问。
“哈哈,你问吧,保证不说谎!”秦宁说。
“你什么时候跟我哥回去见家长啊?”张小月把酒瓶当作麦克风,放在秦宁嘴边。
“啊?我选择大冒险行吗?”秦宁被张小月的问题搞的满脸通红。
“不行,不能耍赖!”张小月不依不饶。
秦宁看了看我,又扫视了一遍大家:“今天气氛这么好,我们别聊这些好吗?”
我接过张小月手里的酒瓶,替秦宁解围:“我不仅要带宁宁回家,还要带圆圆玲玲一起回家!到时候小月你就好好当导游吧!”除了张小月,大家都开心地为我的答案鼓掌叫好。
张小月好像是喝多了,还是不满意我的答案。
秦宁终于站了起来:“一月六号。”
大家都愣住了。我的笑硬生生冻在了脸上。
“一月六号我要回宜宾了,本来想过几天再跟你们说的。”秦宁继续说。
“好了好了,来来来我们继续玩。”圆圆似乎早就知道秦宁要回家。于是又张罗着继续玩游戏。我喝了点酒,也没把秦宁的话放在心上,心想她可能是回去看看她爸爸。
到了玲玲和圆圆玩游戏了。圆圆也选择了真心话,想不到玲玲劈头就问:“你第一次打胎是什么时候?!”气氛瞬间凝固。圆圆看着面前这个跟自己朝夕相处的闺蜜、同学、同事,紧紧皱起了她的眉头。
“回答问题啊?聋了?”玲玲继续不依不饶。
秦宁使劲拽了拽我,我从蒙圈中缓过神,赶紧说:“这叫什么问题啊!玲玲你喝多了…”
“我替你回答吧!答案是15岁!哈哈哈哈…”玲玲像是被什么东西附体一样,脸上的笑容让我不寒而栗。
“刘圆圆,你是什么时候跟自己班男同学私奔离家出走的?答案是14岁!哈哈哈哈哈…”玲玲似乎没有任何停止的意思。继续在揭圆圆的伤疤。
“刘圆圆,你比我高,比我美,比我瘦,比我讨男生喜欢!我谢谢你可怜我跟我在一起当了这么多年姐妹。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我原来比你差这么多!”玲玲打开老谢的手,依然连珠炮似的对着圆圆吼叫。
“我喜欢的男生,你跟他私奔了。我喜欢的衣服,你穿着比我好看。就连我爸妈都夸你比我懂事,比我体贴人。刘圆圆,你凭什么就那么完美啊?”玲玲看来是没完没了。
老谢一看事情越来越不受控制,赶紧抱起玲玲往包间里拖,幸亏俩人中间隔着小月,不然真有可能打起来。老谢还没把玲玲拖走,圆圆终于忍不住了,指着玲玲骂道:“赵琳琳,从小到大我什么都想着你,我把你当亲姐姐一样。我对你没有秘密,你抽什么风要在这里把这些话说给大家听?小时候妈妈给我买铅笔,我要给你多要一支、夏天买冰棍我们俩一人一半、高三那年你乐理赶不上,花不起钱找老师,还是我帮你一点点补习,要不然你考得上咱们学校吗?就连你下海陪酒,我也跟你一起。你缺钱,我不缺!我把你当亲姐姐,我就是怕你被坏人欺负!在麦迪上班的时候,你不喝酒被人打耳光,是谁帮你解围的?别人拉你出台,是谁…替你出台的?你的良心呢?我小时候不懂事跟男孩子私奔,我没有对不起你,你喜欢他是你的事,跟我有关系吗…”
大家呆若木鸡。俩人的对话不仅回荡在大厅里,也在我们每个人的脑子里循环反复。老谢听完圆圆的哭诉,把玲玲放在了沙发上。圆圆真的是伤心透顶,抱着秦宁哭得直不起腰。小月吓坏了,本来要把衣服穿起来,结果只把袖子穿了进去就呆住了。我看着杯盘狼藉,不知道该做点什么才好。
老谢不动声色地打开了大灯,开了酒吧的门,那些没去成都的人们在酒吧门外跳啊、笑啊、追逐啊。在酒吧霓虹灯的闪烁中,在漫天喷洒的泡沫彩条中,在路人的欢声笑语中,属于我们的狂欢终于散场了。
没心情收拾满地狼藉,老谢送小月回家,我带着圆圆和秦宁回家。赵琳琳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就消失不见了。
秦宁跟圆圆在房里,我跟老谢在客厅。老谢拿着一根烟不住地在鼻子下面闻,过了好久,他才慢慢地说:“问题出在哪呢?”我长呼一口气:“看来女人之间就没有真正的友情。至少没有双向的友情。”听圆圆的意思,她跟赵琳琳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上学,一起住,一起当了陪酒小姐。一个在不停地付出,一个在被动的接受这种伤及自尊的“施舍”。她给的,她不想要,她要的,她给不了。这就跟小两口闹矛盾一模一样。赵琳琳选择在今天把这些年积压的所谓委屈释放了出来,到底是为了伤害刘圆圆还是给自己找一个重生的台阶呢?不管是哪种情况,这伤害估计很难被时间弥补。
第二天起床,圆圆跟秦宁都戴上了墨镜。估计俩人在屋里哭了一夜。看着这俩美女的奇异行为,再联系到昨晚发生的天崩地裂,在我脑子里回旋不去的,只有荒诞两个字。
趁着秦宁收拾屋子洗衣服的功夫,圆圆凑到我的耳边,神秘兮兮地对我说:“老叶,你得珍惜啊!”酒醒过后,我突然想起来秦宁说过一月六号要回家。我隐隐约约感觉有事发生,但又说不清是什么事。我点点头,透过墨镜的镜片,看到了圆圆红肿的眼睛。
“你先别管我了,这几天不如就住在这里吧。”我故作宽心地说。
“我要是住在这里,你会恨我的!”她神秘兮兮地丢下一句话就离开了。
今天店里只有张小月一个小妹,她也被昨天的场面吓得不轻。客人不多,老谢让我回去陪着秦宁。我于是早早回到了住处。秦宁正在收拾东西。我从背后轻轻抱着她,她转过身定定地看着我。我终于忍不住了,问她爸爸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她叹口气,把我拉到客厅。
原来上次手术只是切开做了观察,癌细胞瘤扩散的比较多,医生建议靠放化疗来维持生存。前期的治疗费用已经花了几万块,后续的化疗还需要几万甚至几十万,虽然有医保,但是前期费用需要病人垫付。指望秦宁一个人赚钱,可以说是捉襟见肘。听完秦宁平静的叙述,我感觉到了深深的无力。看到我慢慢消沉下来,秦宁捧着我的脸,不住地劝慰我。似乎我才是遇到问题的人。秦宁的确是一个坚强的姑娘,不管身上的担子有多重,她一定不会让旁人看到她的疲惫。
“等过完春节,我们自己也做点小生意吧?这几个月我攒了一点钱,再找旺哥他们借一点,开个小饭店也可以多一份收入。”我说。
秦宁呆呆看着前方。半天没说话。
“小柯,我想跟你说件事,我说到哪里就到哪里,你不许问。你口口声声爱我,就答应我的要求。”她靠在我身旁,用手轻轻环抱着我。我点点头算是默许了。
……
秦宁不会再回来了。从今天开始到一月六日,是我们最后的时间。我没有资格也没有能力去改变她的决定,左右她的人生。对于她预定好的结局,我只有选择接受。那天晚上我们互相抱着说了好多话,哭了好久,只有死别才能带来那种撕心裂肺的感受。我跟老谢请了假,我想榨干用尽我们之间的每一秒钟。我们白天出门闲逛,晚上回宾馆疯狂地做爱。她终于开始叫我老公,每当她叫我老公,我的心里就一紧,因为我知道我们的日子已经越来越少。
分别的日子终于来临。我跟圆圆一起送她上了车。我们约好了分别的时候一定不许哭。等她笑着挥手,客车慢慢驶离的时候,我眼眶的泪终于决了堤。比分别还要难熬的是回到物是人非的家。分别是短暂的,在两个人的生活空间里,那种寂寞、孤独、绝望每一秒钟都在凌迟我。我跟秦宁在一起的时候有多么快乐温馨,这把凌迟我的刀就有多锋利。抬头是她穿过的围裙,低头是她穿过的拖鞋,连空气里都是她身上好闻的味道。被子里、枕头上有她的香味,甚至枕头下的几根头发丝我都要捧在手里凝视好久才舍得扔掉。
在房间里呆坐了好久,敲门声把我拉回了现实。是圆圆。
她费力地抱着一箱宝莱纳啤酒,差点掉在地上。我赶忙接过来把她让进屋子。
“老谢呢?”她朝房间里叫了一声。
“他出去了,不知道去哪了。”我淡淡地说。
“那他没口福了,这是你最喜欢的宝莱纳。”她指着地上的啤酒。
我打开一瓶灌进嘴里一大口:“谢谢圆圆姐!”
她也不客气,从冰箱里找了点卤味出来,一边聊天一边开喝。我知道她是来开导我的,于是尽量努力装作平静。她一边跟我推杯换盏,一边说我状态不对,说她本来准备好的台词都不知道该说不该说了。我终于绷不住,头一垂,眼泪无声地滴落在地面上。最伤心的泪不是哭出来的,而是悄然无声流出来的。看到我终于暴露出了失恋的怂样,她幸灾乐祸地笑了:“这才对嘛!先听一下秦宁让我转告你的话,听完了你就可以好好哭了!”说完抽了几张面巾纸递给我。
我抹了抹脸上的泪,示意她可以开始说了。结果圆圆居然开始卖关子,就是躲躲闪闪不聊正题,我有点不耐烦了:“爱说不说!你走吧我要睡觉了!”
圆圆端起杯子:“真那么想听?那你叫我一声姐姐!”
我凑到她旁边低着头喊道:“姐姐!圆圆姐姐!”
她若无其事地玩着手机:“叫好姐姐!”
我心想这妹子怎么这么幼稚,于是叫道:“好姐姐!”
她继续玩手机,看都不看我,指了指脸:“亲一个我就告诉你!”
我想都没想,抱起她就狠狠地亲了上去。毫无防备地,我亲她的样子被拍了下来。我说你这是耍流氓啊!你是陈冠希附体吗?她哈哈笑着不说话。干了酒杯里的酒,终于说了秦宁未来的打算。
原来秦宁早就答应了工商局那个领导的包养协议,为了给爸爸治病她别无选择。来酒吧陪酒原本也是圆圆给她出的下下之策,圆圆在这行做久了,知道来酒吧消费的都是什么人。只不过我成了秦宁计划中的一个变数,可以说,秦宁在我身上耽误了几个月。
“宁宁是爱你的,不然早就拒绝你了。”圆圆说,“其实你俩挺配的,可惜时间不对。”
我好想哭,可是眼里再也哭不出泪。感觉从脖子以下,整个身体都消失了。
“小柯啊,你还相信爱情吗?”圆圆摆弄着脚边的酒瓶,忽然抬起头问我,“你还有爱一个人的能力吗?”
我没有答案。我忽然有好多话想跟秦宁说,于是给她打电话,嘟嘟嘟响了好久,她没有接,然后我拿起手机,打开QQ大段大段地给她打着一些语无伦次的字,不管我发过去多少,她头像一直是灰色的。我绝望地扔下手机,继续机械地跟圆圆干杯、喝酒。终于我喝的躺在了地下。圆圆艰难地扶我起来,想把我拉回房间,我扒住房门,用力挤进了秦宁住过的房间,倒在了她的地铺上,我使劲抱着她睡过的被子和枕头,贪婪闻着她留下的味道。闻着闻着,我的泪又来了。
圆圆酒量比我要好,她去卫生间拿来了湿毛巾,贴心地替我擦着脸和脖子。她的手冰凉,软滑,一次次地触碰着我的脸我的胸。恍恍惚惚中,圆圆把毛巾扔在一旁:“老叶,我们做爱吧。”我脑袋里昏昏沉沉,尽管意识清醒,肢体活动却不再灵光。圆圆的手和肉体不断地擦过我的身体,让我举手投降。她快速脱掉了我们的衣服,她的胸很大,微微有点外扩,由于长时间喝酒,腰腹上面有了一点点赘肉。如果继续喝下去,秦宁的肚子应该也会变成这样吧?迷迷茫茫中,她的胸部在我面前不停晃来晃去,我伸手去捉,却怎么也捉不到。接着,我感觉到她的双手在抚摸我的下体,一边挑逗我的老弟,一边哈哈笑着说:“老叶,你都硬不起来了!你才多大啊,以后日子怎么过啊?啊?哈哈哈哈。”我醉得厉害,根本无力反驳她的调侃。我面对一个赤身裸体女人,应该一展雄风的时候,被女人说不行,我居然没有任何生气的感觉,只看到头顶上的灯在不停转啊转的。忽然老弟那里传来了温热水哒哒的感觉。圆圆在用嘴帮我。我闭上眼睛,鼻息里是秦宁的味道,我幻想是秦宁在帮我做这一切。我不断呻吟,不断含糊地问:“宁宁,你回来了吗?宁宁?是你吗?”我脑子里一边想着秦宁,下体却直观享受着圆圆的嘴,双手用力揉捏着她的大胸。
脑袋里的小蓝人又跳了出来:“你对不起秦宁,你背叛她了!”
小黄人跳出来说:“秦宁走了,都结束了,以后都不会再见了!”
小蓝人:“你背叛的不止是秦宁,还有你们两个人之间的爱情!”
小黄人:“人都见不到了,爱情能当什么用?”
正当脑子里混乱不堪的时候,我感觉到自己进入了圆圆的身体。我抬头看她,她疯狂地在我身上运动,到最后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她在动还是头上的灯在动……我从来没想过跟圆圆发生关系,尽管我们经常性地搂搂抱抱,在我这里,她就是一个跟我性格合拍的陪酒小妹而已。可人生就是这么荒唐。发生了这么多瓜米日眼的事情之后,我竟然被圆圆给强上了。
我喝过酒之后很难硬,硬起来也很难射,关于那次做爱,我回忆里没有留下任何快感,从头到尾都是她在我身上运动,脑海里圆圆给我最后的画面就是那张精致红润的脸庞以及那对圆圆的大胸、小腹上那一小圈赘肉。最后我应该是没射出来,圆圆累了直接趴在我身上睡着了。等我睡醒,圆圆已经走了。我手机上有两条彩信,一条是我在亲圆圆,另一条是她在给我口交。
我忍着头痛给她打了过去:“圆圆,你这是什么意思?”
“叶哥,你是好人,宁宁也是。我羡慕你们,也嫉妒你们。照片我也给宁宁发过去了,宁宁陷得比你还深。我满足自己的私欲,顺便做个恶人,帮你俩断了念想。照片我会留个纪念的,别恨我。”说完挂了电话。那是我最后一次跟圆圆联系。(再次得到她的消息就是湖南卫视的那次选秀比赛。她改了名字,在台上活力四射,小肚子上的赘肉已经不见了,她盯着镜头看的时候,应该不知道我也在盯着她。)
我赶忙再给秦宁打电话,依然没有人接,再打开QQ,已经找不到她的联系人。那熟悉的串号码已经印在我脑子里,我赶紧重新加她回来,结果她再也没有通过。过了几天,我手机收到了秦宁的信息:“小柯哥哥,谢谢你爱我,别忘了我。”我再打过去的时候,已经是空号了。秦宁就这样彻底地在我的生活中消失了。·
春节前夕,我也离开了成都。老谢和小月还留在那边。潘飞来闹事的那天晚上小月并没有把冰毒冲走,而是把冰毒悄悄藏了起来,由于好奇,自己拉着权益飞一起溜了冰。在成都的三四年交了一票冰友。大家熟知的某M姓歌手就是她的冰友之一。M被抓的当晚,其实也约了C姓歌手,但是C有事没去成。过了好几年,C姓歌手也终于落网。张小月通过傻熊认识了不少我们这级的人,有的是留级的,有的是留在成都讨生活的。短短几年功夫,可能是为了散冰,她几乎把那拨人睡了个遍。这些事情发生在我离开成都之后,具体的情况还是老谢后来告诉我的。如果说这是一种对我的报复,那只能算是初级报复,更狠的是在几年之后,她回到了我们的老家,嫁给了我从小玩到大的朋友。
再次见到小月的时候,她自称已经成功戒毒,安全上岸。不管怎么说,希望她幸福吧。高利贷疯狂的那几年,老谢在成都混进了高利贷圈子,由于给人做担保出了问题,被人追债,勒死抛尸在高速公路绿化带。几个月之后被人发现的只剩下了一把骨头。这事当年还上了腾讯新闻。
(六)
在九眼桥、在玉林西路、在望江亭、在草堂、在春熙路、在锦里、在宽窄巷子…我带着李薇走过了我跟秦宁去过的每一个地方。并且有所隐瞒和保留地把我跟秦宁她们之间的事讲给她听。就连我们晚上住的那间小店,也是当年我跟秦宁生活过的地方,差一点就订到我们同居过的那个房间了,这也是一点点可以接受的小遗憾吧。几年过去,老板已经把月租套间改成了日租炮房。我知道这样带着李薇陪我重温旧梦对李薇不公平,但是我实在承担不起李薇知道所有真相之后的反应。当我坐在当年的小酒吧门口把整个故事讲完,李薇的脸上带着一幅看错人的表情:“原来你渣诚这样了!”我回头拍了一张酒吧的正门,虽然已经易主换了招牌,但是这扇木门依然还在。把图发到朋友圈,配了四个字『故地重游』。
李薇假装生气不再理我,在朋友圈的照片下回复了几个砸头的表情。我拉起她,带她走进酒吧,来到曾经挂满我们照片的墙前,从一张照片的背后摸出了一枚小戒指,李薇的表情告诉我,她被我准备的这个小彩蛋给感动了,其实她不知道的是,2008年圣诞节那晚,我也准备了一模一样的桥段留给秦宁,想不到被赵琳琳给搅了局。如果当时我把这枚戒指戴到秦宁手上,不知道她会不会还是要选择离我而去?或者说她会直接当着众人的面无情地把我拒绝掉?可惜在我最后跟她相处的十天里,我丧失了再次求爱的勇气,这个戒指可能会成为她一辈子的负担也说不定。看到我拿出了戒指,吧台里跟我串通好的小哥很适时地把音乐换成了赵雷的成都。“薇薇,戴上这个戒指,我就是你的人了!”我单膝跪地。她一脸不屑地歪着嘴伸出了左手:“我先替你保管,以观后效,如果你不听话,我随时YAN了你!“她说阉字的时候,只摆了口型,没发出声音。我站起身把她抱进怀里,李薇身上依然有着淡淡的迷迭香,我很喜欢这个味道,第一次闻到这种香味,还是在秦宁的卧室里。我深吸一口气,往吧台望去,老谢、圆圆、宁宁、小月、琳琳,都站在灯光下面,微笑着向我祝福。
“叮叮…”是微信的声音,我摸出手机,打开微信,是小月点赞了我的朋友圈。再看聊天界面,她发了一张半裸照片过来,背景是那套蓝色格子床品和躺在床角的浅蓝色的海豚。(全文完)
『本故事纯属虚构 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新作《我跟女神宋晓敏的故事》感谢各位支持!http://www.t66y.com/htm_data/2006/20/3975052.html[ 此貼被扛麦郎在2020-06-19 15:42重新編輯 ]